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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出生到這個世界上：嬰兒轉運站電影評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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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精神科 孔元廷 醫師
（一）最初
電影最一開始的橋段，基本上是典型的韓國式類型片開頭。設定主線，設定目標，好把觀眾的注意力與焦點控制在一個範圍上。
故事描述洗衣店老闆相鉉，跟教會員工東秀合作，把一些沒有留名的小孩從教會的嬰兒保護艙（提供無法照顧孩子的父母一個托養孩子的地方）帶走，並且以800-1000萬韓元（24萬到30萬台幣不等）的價格賣給各種原因無法依照正常管道領養孩子的父母。
故事的女主角文素英，做的是賣身的工作。在一次懷孕後堅持產下嬰兒「羽星」。她在旅館與黑道出身的生父起口角，憤而殺害對方。走投無路的她，把孩子放在保護艙外。但隔天又心煩意亂的回到教會去找孩子。
不得已，那個經營販賣人口的教會員工把她帶回洗衣店老闆的家，三人討論之後，決定一起尋找買家，兩邊對分價錢。
故事輾轉經歷過許多不同的面孔。有嫌棄孩子長相殺價的第一對夫妻，教會員工東秀小時候生活的育幼院的員工，一對因為死產，走不過陰影而希望領養小孩的父母。但其實故事裡主要是四個大人，再試著透過這個孩子的遭遇，處理自己的一些創傷。
（二）電影角色的概念化
洗衣店老闆相鉉，因為賭博欠債，妻子帶著女兒重新生活。雖然經營嬰兒販賣，但他自認是幫孩子找到更好的成長環境。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對妻女的虧欠，在劇中他從頭到尾都透露著一種現實感很重，但內心空了一塊的感覺。
在和女兒見面那段，妻子先是透過女兒告訴他，請他再也不要出現了。後來女兒忽然又說，媽媽要生孩子了。明明該安慰女兒，該同理她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為媽媽新的婚姻中的絆腳石，但他連「爸爸永遠會是你的爸爸」這句話，都講的沒有一點底氣。
教會員工東秀在處理的，是自己到底有沒有被拋棄的議題。他是團隊中最在乎每個孩子待遇的一員（少數對不孕症有研究，會設陷阱戳破客戶謊話）。育幼院成長的他，始終相信著母親留下的「我會再來找你」的紙條，拒絕被領養，但就這樣一路不小心的長大了。他始終無法真的指控母親，彷彿這麼做，自己就會變可憐，一切世界就會崩塌。
儘管他對素英拋棄孩子的行為總是一直碎念，但他在素英身上看到的是一個他亟欲原諒，因此對方可以再好好愛自己的母親。他對素英說的那些，看似被對方魅力吸引的橋段，我個人認為其實背後的動力更趨於本能。他在抱著羽星，在摩天輪上跟素英說的那些話，雖然有很大的同理作用，但我在想那些很有可能是他想告訴母親的：我原諒你，我知道你有原因，我希望我們可以一起生活。
海進讓人心疼。一個大概五六歲大的孩子，在整趟旅程一直扮演一個潤滑劑的角色。他聰明而又好動，在其他因為各種原因，一直在現實與理想中妥協的大人之間，很快的就成為唯一一個能夠明目張膽的表達自己對羽星的愛的角色。他像個哥哥，很喜歡也很愛護羽星。但在見最後一對父母時，他卻突然的爆出能不能跟我一起領養的橋段。雖然很短，而且很快就被相鉉跟東秀制止了。但看得出來他也很想要一個更好的環境，一些稱得上是愛的事情。
素英承擔的更是複雜，她將嬰兒托養給教會，又想要回去找。她找上了專賣嬰兒的犯罪行為，卻又跟著一起加入行程。被警察質詢時她又立刻願意合作。事後女警李刑警回憶時，卻又說她感覺不像是為了爭取緩刑。這一整個過程都詭異的說不上來，哪裡就是不對勁。
她的這些行為搭配上她從頭到尾沒有跟襁褓之中的羽星有過互動這點，個人認為東秀說的「妳會想要出養，是因為不希望他成為一個殺人犯的孩子」，這句話說的滿精準到位。
素英講起「羽星」這個名字時，滿滿的帶著期許。但她會擔心，她害怕羽星跟自己牽扯上關係，她也害怕孩子找到一個不好的環境長大。所以我在猜她從頭到尾都只是想偷偷看著羽星能夠健康的成長茁壯。她的整趟旅程更像是在葬送自己的方式。隱隱約約的像是在說，只要自己毀的夠徹底，就更可以說服自己羽星不必和自己扯上關係。不必跟他一起生活，不必認自己為母。
（三）「謝謝你生到這個世界上。」
素英殺害羽星的黑道生父，是因為他說為什麼要讓羽星悲慘的出生在這個世界上。而當刑警秀珍問她，為什麼不乾脆墮胎時，素英非常生氣的說，「出生前殺死他，難道比出生後拋棄他更好嗎？」
墮胎作為一個選項，給予了女性應有的選擇權。對素英而言，她的選擇都是一致的。她希望這個孩子，羽星，能夠走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有著完全不同的人生。她相信並殷殷期盼著可能性。
在相鉉女兒提早回家，相鉉帶著牛排回飯店時，忽然所有人都想到，素英沒有跟孩子說說話。那是要拜訪最後一對夫妻的前一天，因此所有人都跟襁褓中的羽星做個簡短的對話。
一些研究證實，在還沒有記憶的這段時間的孩子，仍然會記住自己是不是有好好被愛著的。或許講這些話對他而言也是很重要的。但在這個時候，電影中的素英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麼。相鉉於是建議她不如說「謝謝你生到這個世界上」。素英拒絕，認為羽星根本不會記住這些。五、六歲的海進在這個時候說：「那不然你對我們所有人說這句話。我們四個。」
素英想了想，還真的答應了。東秀連忙去關了燈。在黑暗中，素英對海進、相鉉、東秀跟羽星說了這句話。原本還嚷嚷「關燈怎麼吃牛排」的相鉉，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後只能擠出：「好吧好吧，我們睡吧」的句子
「謝謝你生到這個世界上。」這句話的神秘之處在於，它既是一個簡單的父母對孩子說的話，同時也換了一種方式，簡單的告訴在場的三個人，你的人生並不是一無所獲。
海進滿意的聽完後，回答：「素英，我也很謝謝你生在世界上。」，素英看起來若有所思的表情，或許也是同樣的意思。
（四）活著
電影導演是枝裕和始終在收尾會回到社會正軌。一些灰色地帶的多元成家始終會因為犯罪行為的被逮捕終結。但我不認為他是反對這些事情的。倒不如說，人生其實就是在很多面向上不停微調。電影兩個多小時中發生的一切，就是一次微調，在他的電影中，迎來絕望之前，會先看到可能性的原因就是如此。
活著本身就是困難與妥協的事。會有很多糟糕的事，但也會有一些不同的可能性交織。比起許多電影最後可能為了困境找到解方，抵達沒有煩惱的新世界，是枝裕和說的更是：「你去了那裡不會更好，待在這裡也是。但我們可以慢慢微調成一個大家都能適應的生活」
電影的配樂，在滿滿犯罪氣息的敘述中，始終給人一個安心，微微哀傷但溫暖的感受。台詞也是，很多句都可以鑲金，在類似主題的電影層出不窮當中，《嬰兒轉運站》做到了每一句對白幾乎都有意義的神奇境界。
若有機會，也希望你能聽到，謝謝你活在這個世上的話語。
（圖片來源：電影《Broker》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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