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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暴與回家的距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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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柏鈞社會工作師
家是大多數人的避風港，卻偶爾是人們難以再交心的地方。
根據衛福部統計處的數字在2020上半年度通報的家暴案件就有87,263件，其中在通報事件中被害人有59,527人，男性有20,154人，女性則有39,335人。而其中6,077位身心障礙者中又以精神障礙者的1,439人為多數，佔了24%。由此可推測家庭內部或許對於精神障礙者有著龐大的照顧壓力。今天與大家分享我在病房所遇到的一個精神障礙者與案家互為相對人/被害人的故事。
小俞是一位診斷為雙相情感疾患(俗稱躁鬱症)的病人，跟媽媽還有弟弟同住在一起。有一天在家中睡得正好，結果家裡突然冒出陣陣濃煙把她從睡夢中嗆醒。原來是媽媽在廚房燒水，但人不知道跑去哪裡，都把鍋子燒乾了。她趕緊把火關上，此時正要把鍋子拿去丟，媽媽正好從外面回來，結果兩人就發生了口角衝突，媽媽在情緒上就拿起鍋子打了小俞的頭，小俞在與我會談的時候表示被這樣打，她當下哪忍得住，拿起旁邊的擀麵棍也往媽媽的頭上招呼，結果媽媽頭部出血，弟弟回家看到這個狀況馬上報警把小俞送來醫院。這樣的狀況當然是通報了家防中心。
小俞在會談中表示媽媽這樣的行為，已經不止一次，但每次都勸不聽，弟弟也沒再管，這次險些釀成火災。自己在這次的爭執中也遭媽媽打傷頭上瘀青，但被送來醫院的就是罹患精神疾病的她。小俞的情緒後來也在治療下越來越穩定。但每次談到出院回家的事情，小俞都面有難色，讓我內心不禁也覺得回家這條路對於她來說不知道該抱著什麼心情。
過幾天心衛社工與我接觸，說小俞因為家暴事件需要出庭，小俞得知這件事情之後也未有太多情緒。但小俞出庭後返回醫院情緒又再次不穩定整天待在病室，連原本喜愛參加的職能活動也完全提不起興趣。小俞這樣的情況我也詢問了心衛社工，心衛社工表示小俞在出庭的時候相當安靜，情緒也沒有太多起伏，但在法庭中媽媽在言語表達上對她有相當多的指責，使小俞相當難過。
後來我等到小俞情緒穩定再與她進行會談，對於出院回家她比先前的態度更加防備，甚至希望我不要再與她談論這個話題。小俞拒談之後我也嘗試與她媽媽和弟弟聯絡，看是否能協助小俞重新與家庭產生正向的互動關係，但媽媽在電話中依然對於小俞充滿著不諒解；弟弟則是完全不管兩人的互動，這使得我在處理上也遇到了困難。後來我與家防中心社工及心衛社工討論小俞出院返家的事宜。我們得到了一個共同結論：關係這件事情對於小俞一家是暫時沒辦法改善的，所以為了減少衝突家防中心會先為媽媽找個庇護安置的場所，來減少兩個人在家中的衝突，我們也將這件事情告訴小俞，小俞也只是點點頭答應。
後來小俞也順利出院回家了，但小俞是真的「回家」嗎？這件事情對與我來說是複雜的，雖然心衛社工也有持續在社區追蹤她的狀況，我的內心卻總是擔心媽媽有天回家後會再度與她產生衝突，而小俞絕對不會是精神障礙者合併家暴相對人/被害人的單一案例，但家庭關係的問題從來不是用方法解決的，而是需要依靠家庭成員關心彼此近況，對於共同生活習慣去做討論，文字說的簡單，對於多數人來說卻也是需要時間去慢慢改變。畢竟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人的習慣也不是一天養成的。若是在社工的介入下，每個家庭都願意為了家中的成員彼此做些調整，那麼我相信像小俞這樣的個案回家的路才能走得開心，才是回到她有歸屬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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