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小醫師吃食日常 |
|
●住院醫師 蔡子萱
「女人屬於廚房，男人屬於廚房，每個人都屬於廚房……廚房裡有食物。」
這是我的一個男性好朋友說的。女權主義者看到第一句差點就要憤怒出拳了，再看下去就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腦海中浮現嘴巴塞滿甜甜圈的景象，還有一個胖胖的多層肚子。
身為一個人類，如同這地球上其他千千萬萬種生物，打從出生以來，生活圍繞著的不外乎是飲食。每天花在吃三餐的時間、點心時間，甚至本來該是認真工作的時候，也會不自主地神遊到哪個美食小世界，把這些吃食片段加起來，似乎很可觀呢！例如我正在打這篇文章的時候，腦中就不斷閃過晚上要吃什麼的想法。如果一天的時間分配是一個圓餅圖，我大概需要第二個圓餅圖來容納食物的部份。
大約是大三大四開始對做料理產生興趣。爸媽聽聞女兒有此等氣質的想法也樂得開心，馬上買了兩隻好鍋以利其器。初入門完全沒辦法像高手一般凡事憑感覺，食譜上說的每一步驟都小心翼翼，連鹽三克、醬油一湯匙這類描述都得仔細遵守，怕壞了一整鍋心血。但說也奇怪，明明每個步驟都謹遵食譜的指示，鍋底整個焦黑黏死死的慘況還是不在少見。花了一下午手忙腳亂焦頭爛額煮一鍋，還割到手，結果只剩三分之一鍋能吃，還得賣力刷鍋子，死命地摳那些黑到發亮的碳化殘渣，邊刷邊摳邊大聲咒罵。
大七剛開始當實習醫師，正式進入臨床工作的時候，開始面對值班，進刀房等各種壓力，工作不熟悉也常常延遲下班，對於吃飯這事兒也常敷衍過去就算了。刀房每天都提供午晚餐便當，也就隨意拿了吃，反正一來省事，二來醫院這麼欺負我，當然要盡可能地多吃它一點，也算是一種無聲無力又於事無補的小小報仇。或者是跟護理站一起訂飯，省的中午還得走出醫院，頂著大太陽又浪費時間，但外送來的餐點，裝在塑膠袋紙碗裡，黏成一坨是常態。
說實在的，拿刀房便當裹腹，偶一為之還可以接受，若長期叫我這麼吃可就越來越食不下嚥了。大概是看準了會進刀房的醫師都忙到沒時間管自己吃了什麼，還有現實的預算問題，刀房便當實在色香味俱缺，只會讓我聯想到高中蒸飯室，那個悶熱小房間，設置了三個如同培養皿一般的神秘蒸飯箱，蒸發出陣陣日積月累的油味。便當紙盒上常出現的「健康美味」字眼，著實廣告不實啊！醫師成天告戒別人要健康飲食，不要吃太油，要多運動，自己才是吃得最不健康肚子最肥軟的一群人。醫院便當圖個方便省時，五分鐘解決，只為不挨餓而已。
對料理日漸熟練，再加上實在厭倦了醫院提供的劣質油膩食物，於是開始了自備午餐生活。難得不用值班的完整週末，也越來越喜歡自己規劃一頓比較費工的好料。逛超市變成一種樂趣。異國超市、有機商店、農夫市集可以見到各種稀奇的食材。想要便宜大碗就去傳統市場，想要找什麼茴香、芫荽籽等神奇香料就去百貨公司地下樓貴婦超市尋寶。小時候聽大人說現在高麗菜好貴香蕉好貴總是搞不太清楚，現在逐漸開始了解食材價格與季節的關聯。買鍋子變得比買衣服鞋子更吸引人，就像有人球技普普但裝備一流，球鞋球拍都是高檔名牌貨，名符其實的裝備哥。在廚藝界，我大概也稱得上這種角色，請叫我料理裝備姐。一天到晚在網路上搜尋厲害的廚房用品、刀具、碗盤等，連個胡椒罐都要網購坐飛機來，真是三八到不行，雖然衣服也沒少買就是了。
採購了一櫥櫃的裝備，若不好好煮上幾輪，就大大愧對它們了。從前聽人說常做菜能預防老人痴呆也是不無道理。煮一道菜，從腦中一個成品的圖像開始拆解，需要哪些材料，分別要去哪裡才能買齊全，菜要怎麼切，哪些步驟要先做好備用，例如雞肉若不夠鹹，或沒有幾個小時前先醃好，煮熟後則會有個不怎麼討喜的雞腥味。料理過程中極需要專注與耐心，若是分心滑起了手機，晚點就等著刷鍋子刷到手酸（看來鍋底黑掉這件事對我來說有著無比的陰影……），或是燉煮料理若在時間還沒到之前，心急地不時打開鍋蓋觀察，讓熱氣不斷散去，反而會更慢達到理想的軟嫩程度。有時也會有些突發狀況，像是加入米酒的時候火不小心開太大，鍋邊瞬間燒了起來嚇我一大跳，或是心血來潮想做個焗烤，把大概是材質不良的瓷盤放進烤箱，結果拿出來時應聲斷成兩半之類的。也總是會有遺漏些東西的時候，像是赫然想起辣椒忘記切，趕忙胡亂抓一條過來亂切一陣，徒手把籽剝掉就甩入鍋中，結果手辣了好幾個小時。雖然類似這樣的小插曲不時會發生，但至少料理這件事對我來說，過程已漸漸變得可以預期，不會再像初學那時候一樣慌亂又戰戰兢兢。在預期當中的不可預期的小事，只要不是像鍋底黑掉刷到瘋掉的那種，也是樂趣的來源。
說了這麼多，必須得回到本期心情報的主題：營造健康生活，活出快樂自我。聽來十分官腔。在此附上「吃出快樂自我之微奢華牛排套餐」做法（略有牽強的感覺啊哈！）：美國Prime級菲力牛排從冷藏取出退冰至少半小時至常溫，烤箱預熱至220度。褐皮馬鈴薯刷洗乾淨，擦乾，放上烤盤入烤箱烤約25分鐘，視馬鈴薯外觀而定，直到外皮看起來略皺，將它們取出，整顆抹上融化的奶油，翻面，撒上大量鹽及胡椒，回去再烤25至30分鐘。鑄鐵牛排鍋加油，開中火熱鍋三分半鐘，牛排下鍋前再灑鹽和胡椒調味，鍋子微微冒煙時就下牛肉， 肉一接觸到鍋子的瞬間，唰！的一聲就對了。好爽快啊！肉翻面後加入一大塊奶油、蒜瓣及迷迭香，將鍋子傾斜，不斷將奶油舀起淋到牛排上。達到想要的熟度後，將牛排夾起放一旁靜置五分鐘，讓肉汁充分擴散。此時將馬鈴薯從烤箱取出，直劃一刀，刀子刺入時請好好享受那個酥脆的薯皮，聽覺觸覺都實在太銷魂。用手擠壓一下馬鈴薯，拿根叉子將內部稍微刮鬆。舀上一大匙酸奶油，豪邁撒上蔥花和培根碎，裝盤，放上外部焦香內部粉紅多汁的大牛排，隨意搭個生菜沙拉，上桌。好個活出快樂自我啊！
|
|
|
| |
|